华灯初上时分,忙了一个白天的江城归于沉寂,独有一个地方,仍是不分昼夜的车来车往,一片繁忙,那就是五十年代修建、闻名于世的武汉长江大桥。 日夜穿梭式的车流相照应的,是大桥两边的人行道上的摩托车,以及三三两两匆匆忙忙跟进的行人。行人们脚步很快,他们大多数跟我一样,是前来大桥观光赏景的武汉人与外来客人。“请问武汉长江大桥怎么走?”在武汉人眼里,似乎成了倍感好笑的问路。不过掩嘴之余,热心好客的武汉人还是会给客人们指出大桥的位置所在。 曾经在照片上、电视里,见过无数次的武汉长江大桥,一头枕着龟山,一头牵着蛇山,只有来到它面前,才真切感受到它的雄奇与壮观:长长的引桥,急弯陡转的坡道,不时穿桥而过的一列列高速列车,让整座大桥在一段震耳欲聋的轰鸣中,进入一种惊心动魄的颤栗。这样的氛围,不适合游人来观光赏景。我相信真正的武汉人,也是很少到这儿来闲庭信步的。这座诞生于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的大桥,一度是武汉人的骄傲,以及共和国建设成就的标志和象征,吸引着那个年代无数热血青年为社会、为理想、为祖国大厦而努力奋斗、添砖加瓦。 岳父大人刚刚退休那些年,一直想到武汉长江大桥上走一走,但直到2000年初因病过世也没去成。他的遗愿,只有让岳母大人代为完成实现了。武汉长江大桥,承载着上一辈人无限的光荣与梦想。见到大桥的一刻,岳母在小轿车里不时探出脑袋,往外张望,她眼里泛出对年青时的回忆,高高的桥墩上两组巨大的火炬迎风激荡,在那一瞬间放出光茫,直射进那个火红的年代。 引桥实在太远了,接近两公里的坡路,那时岳母毕竟是上了年纪,上了岁数的动一动,几乎累得穿不上起来,几乎人走路都走不动了。但望一眼桥墩上的红旗,想象着红旗下的滚滚长江,岳母的步子又开始加快。桥很长很大,岳母单薄的身影走在上面,歪歪打打,显得很小很小;而岳母那颗如愿以偿的心,从她感慨万千的脸上和不由自主的笑声中看得出来。陪岳母漫步在武汉长江大桥上,虽然是过去的事了,我感觉是在帮她实现一个梦,一个她当年在我这个年龄时,曾经很神往很激动的梦。只是,这个梦来的时间晚了一些,当它近在咫尺的时候,都市后来居上的繁华,已将那份高耸入云的激动,深深藏进历史的记忆中了。我们在漫步在武汉长江大桥上,那天虽然呆到很晚很晚。返程的路上,又遇上两位手持照相机的年轻人,问我们引桥还有多长。当我们说出距离之后,他们有些艰难而苦笑地摇摇头。在这个时候,我分明注意到岳母沧桑的脸上,挂着一丝只有我才能觉察到的微笑。 那微笑时常出现在我们做女婿的脑海里和记忆中。